“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”
胡说和曲解也绝不是研究
——摩罗《中国知识分子不能脱离底层》质疑
北流泉
12月9日《环球时报》“国际论坛”版,刊发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摩罗先生的《中国知识分子不能脱离底层》一文。这篇1,000字的文章,就只表达了一个主题——鲁迅是“脱离”中国社会“底层”、“脱离泥土”、“喜欢坐在象牙塔里想象地盘和泥土”、相对毛泽东、费孝通等人的中国知识分子中的反面典型代表。
笔者耐着性子看完了这篇反鲁迅、反历史的奇文,不禁要问:鲁迅招惹谁了?难道这就是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摩罗先生的研究成果吗?
今年适逢鲁迅先生诞生130周年和逝世75周年。联系到近年来各种各样反鲁迅的思潮和行为(包括去年有人像给鲁迅家做“财务报表”一样,不厌其烦地算鲁迅月俸多少、絮絮叨叨地说折算成人民币又值几何、精打细算地推论用这钱买米买面又有几多——就像要给鲁迅先生重“划成份”似的。)甚嚣尘上,但却看不到、听不到有关“权威”部门给一个权威性的“说法”。我们不禁要问:难道我国以中国共产党为代表的社会各界,最起码七、八十年以来对鲁迅的“主将三伟大”(“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,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,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。”——毛泽东《新民主主义论》)的正面评价突然变调了吗?
鲁迅先生有一句名言: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!今天我要对摩研究员说,胡说和曲解也绝不是研究!
一、我觉得摩先生身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,其实根本就没有读懂《阿Q正传》,更没有读懂鲁迅。下面这些话,特别是刻薄地用在鲁迅身上的形容词是因何而来?——“鲁迅坐在书斋里,极尽夸张地描述着中国底层社会的愚昧、自私、麻木、阴暗。他对阿Q不乏同情心,但是他对于阿Q想拥有一张宁式床的愿望,是那样的鄙夷、愤怒,予以激烈的嘲讽和批判。我们这些读书人,跟着鲁迅的腔调批判阿Q的愚昧与自私,已经快有一百年了,至今都没有降低批判的调门。” “没有吸足地气的人,光靠从书上抄几个概念,以此建构再多的理论,也只是脱离现实的文字游戏。没有滚足底层泥土的人,光靠坐在象牙塔里想象底层的光明或黑暗,纵有造福底层的愿望,也可能背离底层福祉。”
二、蒋介石是“知识分子”?——为自圆其说,摩文为了论证其“我们这些读书人”与他所不齿的“脱离底层”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不同,列出孙中山、陈独秀…费孝通等中国知识分子的名字,而蒋介石也赫然在列!摩罗先生的这一提法颇具新意,但却莫明其妙——你可以说他是军事家、政治家甚或是革命家,但他肯定不属于“知识分子”!
三、摩文中说到的陈、毛、蒋等人是政治家,而费是社会学家,而摩却对鲁迅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——到田间地头去!这是否有点天真且可笑呢?不知摩研究员是依据哪家的逻辑?如果鲁迅先生真如他笔下的孔已己那样,只是一个“滚足底层泥土的”落泊秀才,甚至只是一个读过书的农夫,那这个世界上就会只有一个外人不知的周树人而已;而中国却会少了一位文化巨匠,中国乃至世界文化的星河中就不会有灿烂的这颗叫作鲁迅的明星。
四、摩文中,把鲁迅完全放在了与毛泽东对立的地位。孰不知把鲁迅摆到“鲁迅,就是这个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。……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,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,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。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,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,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、最勇敢、最坚决、最忠实、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。鲁迅的方向,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。”如此高位置的正是毛泽东——摩研究员作为文化研究方面的专家,对此难道不清楚吗?”
最后,本人奉劝摩罗先生: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——你所说的“象牙塔”里“走出来”,开阔眼界,开阔胸怀,不钻牛角尖,不哗众取宠,不苛求于前人、古人,心无旁骛地做点真学问、搞点真研究。切记,我们是可以“踩在巨人的肩膀上”前行的,但若想把“巨人”“踩”在脚下当“垫脚石”的人,却注定会被历史和人民抛弃。
在这里,我还想问问《环球时报》“国际论坛”版:虽然《环球时报》在第14版不显眼处登有“免则声明”,但作为党中央机关报《人民日报》旗下的、具有相当国际影响力的《环球时报》,对这种有明显“反潮流”倾向的文章,最起码要把把关吧?
注:鲁迅(1881年9月25日——1936年10月19日)。
附:
中国知识分子不能脱离底层
青年毛泽东曾积极筹款把朋友送到法国去勤工俭学,但他自己坚持留在国内。他给朋友写信解释他的想法:“吾人如果要在现今的世界稍微尽一点力,当然脱不开中国这个地盘。关于这地盘内的情形,似不可不加以实地的调查及研究。”
在后来的革命生涯中,毛泽东一直深入民间社会和革命现场进行调查研究,获得直接的经验和认识。这是孙中山、陈独秀、蒋介石等人都没有下过的功夫,也是毛泽东真正过人之处。中国如何才能摆脱被殖民的厄运和动荡困局,只有毛泽东找到了破局的方法,为中国命运的转变开出一条新路。简而言之,谁的胸中积累了关于这个地盘和泥土足够多的真知识,谁才有可能解决这个地盘和泥土的真问题。
然而,相当一部分中国知识分子比较脱离泥土,他们喜欢坐在象牙塔里想象地盘和泥土。鲁迅坐在书斋里,极尽夸张地描述着中国底层社会的愚昧、自私、麻木、阴暗。他对阿Q不乏同情心,但是他对于阿Q想拥有一张宁式床的愿望,是那样的鄙夷、愤怒,予以激烈的嘲讽和批判。我们这些读书人,跟着鲁迅的腔调批判阿Q的愚昧与自私,已经快有一百年了,至今都没有降低批判的调门。
费孝通先生是中国知识分子中较为罕见的一位。出生于士大夫家庭,可是他的关怀、兴趣、学术目标、人生道路,全都指向着中国地盘和民间泥土。从中国东南的江村,到西南的禄村,到西北的河西走廊,费孝通一生都在中国最贫穷的地方(基层)奔波,旨在为国人找到温饱生活,为国家找到兴旺发达之路。
费孝通对于底层社会的态度,与“五四”以来几代知识分子判然有别。他完全不同意精英认为底层没文化的描述。他说,农民有农民的文化,只是跟精英群体的文化有所不同而已。农民的生活环境,没法学习那样的文化,也不需要那样的文化。
精英喜欢标榜教授的儿子会念书,相信是高智商的遗传基因所致。抗战期间,一些教授疏散到乡村,费先生拿农民的儿子和教授的儿子对比。你看在田间玩耍、在山路上奔跑、在草丛中抓蝴蝶的时候,农民的儿子那么矫健、敏捷、灵动,教授的儿子却那么笨拙、怯懦,真是天壤之别。这跟智商根本无关,不过是环境熏染而已。
没有吸足地气的人,光靠从书上抄几个概念,以此建构再多的理论,也只是脱离现实的文字游戏。没有滚足底层泥土的人,光靠坐在象牙塔里想象底层的光明或黑暗,纵有造福底层的愿望,也可能背离底层福祉。
鲁迅对于阿Q拥有一张宁式床的要求保持高度警惕;费孝通从没责备过阿Q想要一张宁式床的愿望,相反,他用一生的时间和精力,帮助阿Q拥有一张宁式床;而毛泽东是将所有的阿Q组织起来,让他们拥有比宁式床更多的东西。他们对于阿Q的不同态度,有极其复杂的原因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就在于他们对中国地盘、民间泥土理解的程度太不一样。
▲(作者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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