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间,时间无声无息的在身边溜走,路茗已经过六岁半了。这时正是小学生入学的时候。依照当时的规定,必须过了七岁的孩子才能入学。如果再等一年,路茗就快要八岁了。为了不耽误一年的时间,爸爸妈妈决定去找校长,说服他允许路茗提前入学。校长是一位和蔼的老者,他端详着瘦小的路茗,不相信她是已经快七岁的孩子。他并没有和爸爸妈妈多说,只是弯下腰,笑眯眯地看着路茗,问道:‘小姑娘,想不想上学呀?’路茗望着他,眨巴眨巴小眼儿,接着,想都没想,便摇头说到:‘不想!’老校长笑呵呵的拍了拍路茗的小脑袋,一个劲的摇着头。她不记得老校长和爸爸妈妈说了些什么,只记得在回家的路上爸爸妈妈在一个劲地互相责怪,没提前教好她怎么回答。入学的那一年,路茗已经快八岁了。
小学的时候爸爸的单位分了房子,但因为妈妈的身体状况爸爸只申请了住在一楼。楼后的锅炉房遮挡住了一半的窗户,房子里从早到晚都是阴暗暗的。刚刚搬家的时候,路茗总是吵闹着,问爸爸为什么不住高一点的房子。爸爸总是笑着回答,一楼有什么不好的。有一回,妈妈带路茗一起去上班,只上到二楼而已,妈妈已经露出了倦容。路茗不再问爸爸,只是担心着,妈妈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转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了,妈妈的精神状况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的更加削弱。有时候,周末的早上,她总爱溜进爸爸妈妈的卧室,倚在他们的身边睡懒觉。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,路茗常常看见妈妈依偎在爸爸的怀里,脸上挂着泪痕。她不明白为什么,但每回心里都会酸酸的。
小学三年级的时候。那一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。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,刺骨的冷风飕飕的吹在脸上,好像刀割一般的痛。妈妈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,只是每天躺在家里。路茗想,妈妈本来身体就弱,再加上天气的恶化,是该在家好好休息才对。每天放学后她都会跑去妈妈那里告诉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,为妈妈解闷。
记得那是期末考试的前一天。吃完午饭,路茗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复习功课。这时爸爸走过来,说道,如果妈妈觉得不舒服的话,就来爸爸的办公室找我。路茗点点头,没说什么,仍旧集中精力去看书。可是爸爸的那句话却总是回响在耳边。
大概又过了一两个小时,屋子里仍旧很安静,只能听见路茗时不时的翻书声,妈妈一定还在睡午觉。忽然,她听到有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,她急忙跑去妈妈的卧室,却看到妈妈痛苦的趴在地板上,脸上煞白煞白的,嘴角里微微地渗出了血丝。路茗看的惊呆了,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听到妈妈无力的叫道,快去找你爸后,她连鞋也来不及换,拔腿就往爸爸的办公楼跑去。
下午的时候,家里来了很多的人。外公外婆,姨姨,舅舅都跑来看妈妈。卧室里挤满了人,路茗只好躲进自己的小屋看书。不一会,外公叫来了司机,还没来的及问个究竟,妈妈就被爸爸抱了出去。只留下舅母在家陪着路茗。
爸爸妈妈一晚上都没回家,路茗也一晚上没睡。早上很早的时候,传来了一阵开门声,是爸爸。她闭着眼,假装睡着,耳朵却静静地听着爸爸和舅母的对话。只有四个字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,晚期血癌。路茗深吸一口气,心里觉得沉沉的。
一阵闹钟声后,爸爸走了进来,像往常一样叫路茗起床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。路茗却也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,穿好衣服,准备好书包。走出家门,爸爸却领着路茗向去学校相反的路走去。路茗带着困惑的眼神问道,我们不去学校考试了吗?爸爸只是摇了摇头,说道,今天先不去了。路茗不再多问,只是静静的跟着爸爸。在她小小的心里,似乎明白即将面对的一切。
到了外公的家里,出乎意料的,家里所有的亲戚都聚集在客厅里。路茗站在客厅的中央,所有的人都向她投来奇怪的眼神。大伯走过来,抚摸着她的小脸,路茗却低着头没敢看向大伯,她什么都明白,只是咬着小嘴,强忍着眼眶里快要涌出的泪水。
爸爸将她叫到身边,颤抖的手握着她弱小的肩,她抬起头,看到爸爸憔悴的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悲哀。她静静的等着那句话,爸爸却一拳砸在桌子上,低声吼道,我该怎么向她交代!你妈妈她,已经走了!眼里强忍的泪终于夺眶而出,满屋子的人也跟着哭起来,她紧紧的搂着爸爸的脖子,无声地抽搐着,心里难过的让她窒息。
再见到妈妈时,是在医院的太平间里。太平间阴冷的寒气让她不停的发着抖。姨姨揭开冰冷的白单,看见妈妈静静地躺在金属做的床上。姨姨说,去摸摸妈妈的脸吧。路茗慢慢的走过去,手指轻抚过妈妈冰冷的脸颊,那样的冰冷好像还要冷过太平间里的寒气。妈妈的嘴唇仍旧微微的张着,好像想要说什么一样。听姨姨说,是因为妈妈走时未能再看路茗一眼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