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西山“别墅” 仲夏的西山,是个五彩缤纷的世界,通往山顶的路边开满了灿烂的山花。沿着这条蜿蜒的也山路走到头,有一幢楼房。《红楼梦》剧组的“奶奶”、“小姐”、“老爷”、“少爷”们正在这里潜心研读,要跨越二百多年的时空,去体味那贵族大家庭中的酸甜苦辣…… 这里弥漫着一片返古情绪,每个人都在有意使自己更接近那个时代。姑娘们把一头披肩秀发辫成了直直胸辫子,高跟鞋被扔在角落里落满了尘灰,录音机里不时传来幽雅的古典乐曲,每天,大家早早起身,到楼下的操场上,练习走路,请安跪拜及各种各样的礼节,奶奶小姐们被这些没完没了的礼节搞得手忙脚乱,不禁暗暗笑过去的人活得未免太仔细了。 我是很会偷懒的人,一听到运动就头痛。每天的礼节练习是想逃也逃不掉的,可一开始跑步锻炼,他们可就抓不到我了,一个人躲在树后面看书,看着她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又开心又得意。 这两天早晨,我发现了一个怪事,每次“玉钏儿”和“彩云”跑过来的时候,身上会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,这是什么新式武器?我对她们俩发生了强烈的好奇心。第二天早晨,我仍旧靠在树上看书,眼睛却瞥着远处的小路,不一会儿,两人“哗啦哗啦”地跑来了。呵,大热天,居然穿着绒裤毛衣,两人圆圆的脸蛋上挂满了汗 我连忙喊“咳,干吗这么拼命,又不是去送鸡毛信,别跑了。” “不行,还剩最后两圈了。”她们气喘吁吁地继续跑。 我索性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她们一圈两圈地跑完回到楼里,然后跟着进去,蹑手蹑脚地来到她们房门口,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,呀,哗啦声又在响,我迫不及待把门猛地拉开,随着两声尖叫,我看见她们两人正呆立在那里瞪着我,毛衣绒裤脱掉了,全身上下裹着一层塑料布,我笑起来了,因为她们的样子就象两块高级奶油糖。 聪明的人现在一定明白了她们的苦心,这两个健康,丰满的女孩子为了使自己的腰身象古代标准淑女那般纤细,竟想出了如此残酷的减肥方法。七月的盛夏,一层塑料布,一件厚毛衣,要跑几千米,她们流了多少汗,受了多少罪呵I这样的毅力,不禁使我肃然起敬。但是我却不赞同她们的行为,因为美各有异,美不应受形式的限制,千古绝色之中,有纤细轻柔的赵飞燕也有雍容丰腴的杨玉环呵!
七、恶棍”宝玉 剧作家吴祖光曾说;“想拍好红楼梦很难,因为贾宝玉还没有生出来。”他的话不无道理。《红楼梦》中的宝玉,是贾府上下及众姐妹所珍爱的明珠,是个风流倜傥而又妩媚温柔的可爱少年,最珍贵的却是他那怜花惜玉溢满柔情的心。在八十年代的青年中,有谁能兼备他刚柔相济的代表?有谁能理解他苦苦的情怀?宝玉真的还没有出世吗?大观园的姐妹们翘首以待。 一天下午,有人告诉我:“看见了吗?你宝哥哥来了。”哦,他真的来了。哼,是真宝玉还是假宝玉,我倒要瞧瞧。 傍晚洗完澡,我从山下往上走,远远看见“琏二爷”和一个陌生的男孩走下山来,我想,说不定就是他了。果然,走到面前“琏二爷”为我们做了介绍:“这是欧阳奋强,宝玉。这是黛玉,陈晓旭。”我们点点头。我冷眼打量他,一身过分随便的衣服稀里糊涂地穿在身上,几乎还是孩子的脸上透着满不在乎,据说他试镜头时导演对他的形象很满意,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顽童。 几天了,大家都默默地在阅览室里看书,写人物分析。他也很认真地写着,一副很老实的样子。 马上要检查片断了,他却象没事人一样。我不禁暗暗着急,岂有林妹妹不与宝哥哥一起搭戏之理?无奈,我只好跑去找他。 下午,我们往山上选到了一个很好的外景,我把一根竹竿系上纱巾做的纱兜儿,往肩上—挑,花锄花囊便有了。对了一通台词之后开始排戏。这段戏是“西厢记妙词通戏语”,排了一会儿,我便发现我们都很拘谨,一举一动象两个木偶。给我们排戏的刘宗佑老师说:“你们没有交流,没有情,懂吗?”我点点头,抬头看看他,不觉得他是宝玉,只是一个很陌生的男孩儿。对我,他也一定有同样的感觉吧? 这样陌生的宝哥哥、林妹妹怎样能把戏演好?回去的路上,我只好屈尊主动与他讲话:“人物分析写得怎样了?” “正在写呢,你快写完了吧?” “已经写完了,因为对林黛玉我太熟悉了。” “你一定很喜欢她吧?”“是的,所有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我最喜欢她。” “可是我从前看书时,却不喜欢林黛玉。” “为什么?”我立刻提高留惕。 他不慌不忙地:“太小心眼了,宝玉真的娶了她,神经也受不了。” 我最不能容忍这样的话,立刻火冒三丈:“你根本就欣赏不了她的美,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。你认为你那个宝玉可爱呵,到处留情,是个须眉浊物,泛爱主义者,黛玉怎么会爱上他,奇怪。”一阵连珠炮把他给打蒙了。他眨眨眼睛;“好厉害呀,赢得输不得。” 片断审查完了,有人说宝玉象个小警察。导演明白,他是因为在这么多女孩中间太拘束了。为了消除这种紧张情绪,导演出了个馊主意,命令他每天做两个精致的恶作剧。这可难坏了欧阳,他苦思冥想,不得妙计,只好跑来找我。我是个很坏的人,一听说搞恶作剧,高兴得手舞足蹈,立即成了欧阳的同谋。但我们订了君子协定,只能捉弄别人不可打内战,于是,“恐怖”活动开始了。 这两天,整个剧组让我们搞得阴云密布,被害者刘冬敏神情忧郁。接着,史湘云上当,哭得天昏地暗。每个人都提心吊胆,生怕自己被列入黑名单,欧阳“成绩卓著’,我这个顾问也“得意非凡”。 一天上午我正在阅览室读书,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,打开一看信上写: 陈晓旭同志: 我们珠影厂最近欲招收一批青年演员,看到介绍您的文章,我们很感兴趣,想与您面谈一次,看您是否愿意到我们厂来工作,见面之事,已与您组制片主任打过招呼,明天下午一时请您在山下等侯,我们届时前住。我们住在北影招待所。 珠影艺术室 王东和、徐小中 拿着这封信我感到莫名其妙,我不太相信有入会凭着报刊上的宣传就这样轻率地来找我,想了一会儿,也就把信放在一边儿了。 晚上,刚巧住在北影招待所的朋友给我来电话,我随便问问:“招待所里是否有两个珠影来的人?”“叫什么?”“好象是叫王东和、徐小中。”对方回答:“没有这两个人。”“奥!”放下电话,我更感到奇怪,到底是什么人写了这封信呢? 第二天下午,我没有到山下去,直到晚上也不见有人来找我。我心里想,说不定这是坏人的圈套,没去是对的。 晚上,在走廊里看见了欧阳,他鬼鬼祟祟地问我:“下午没出去呵?” 我说:“没有呵。”他眨眨眼睛转身要走。 突然,我明白了一切,大声喊;“站住!王东和!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笔名哪!”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,我气得全身发抖。他居然把玩笑开到“顾问”头上了,简直象个犹大。太可气了,我转身便走,感到自己被愚弄了。欧阳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,你不是没有损失吗?” 我气哼哼地说:“因为你的玩笑一点也不精致。” 欧阳马上谦虚地说:“是呵,在这方面我还要向您学习。” 第二天,我严肃禀奏导演:“欧阳在这两天充分地发挥了他的恶魔本性,不能让他继续为非作歹,坑害百姓了,他如今已不象警察了,却成了十足的恶棍。” 导演哈哈大笑,宣布恶作剧到此结束。欧阳从此也要“改邪归正”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