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六年前的事,他初入江湖。
他在西北的一个姓席的镖头那儿学艺四年。据说席镖头很有能耐,押过许多大镖却无一失手。后来他收了很多徒弟,有徒弟就有了收入。等他拜到门下的时候,席镖头已经很久没有押过镖了。
如果有了大片土地和豪华庄院的人还去押镖,那他脑子一定有问题。
他在那个豪华的庄院中学了四年,见过师父两次,却没过他施展过一次拳脚。有了年长的弟子代劳,武艺也不需要亲自传授。
四年后,他愤然离开那座庄院。闯荡江湖。
江湖不是河流。江湖很深,正如原始森林的茂盛。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发生。不踏入你只能看到浪花冲天的美丽,却不知他的力量。
到达茶馆的时候,他刚经历出道以来的两次大败,也是他仅有的两次交手。他带着无比的心灰意冷四处漂泊。
为了掩盖战斗中的鼻青脸肿,他蒙着面纱。
然后他就看到了这座破败的茶馆。
这座传说中的茶馆,就这样不期而至,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他坐在一条凳子上,喝着冰冷的茶水,看四周的树木灌丛和远山的葱翠,山鹰的翱翔。看流云缓慢地变幻,群聚后分散。从早上坐在黄昏。太阳已经失去了光泽,黑夜就要来临。
如果没有心情,景色又有何用?
就在这时,远方一个女子匆匆走来。她蒙着质地良好的面纱,怀抱一只慵懒的黑猫。她的身材修长有致,斜背着一把宝剑,剑柄上的红色丝穗随着走动有节奏地摇摆。头发不是很长,根部略卷,整齐地搭在肩上。
她看到了这个茶馆,和柱子上的两行话。她愣了一下,抬头微微思索一会,最终还是走进了茶馆,坐在这个看着她的消瘦男人的对面。
一段沉默。只有山风吹过。
他听到了她说的第一句话,这句话他记得很清楚。任何在寂寞中久坐的人都会记得很清楚,而且不会忘记。她说:
“喂,附近有没有厕所?”
他就想哈哈地笑,却扯痛了脸上的伤口,所以这笑声就小了很多:“你是说方便的地方吧,这附近漫山遍野都是。”
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,他就感觉心中猛地一冷。被别人记住也许是一件好事,却不见得全是好事。尤其是被这种眼神的女人记住。他有些后悔,也许在别人寻求帮助的时候,应该保持严肃的状态。
人是害怕寂寞的。一个人的寂寞可以忍受,但如果两个人处在相同的寂寞之下,就会不甘寂寞。所以他们也有偶尔的交谈。这仿佛也只是为了展示说话的本能。
他认为,这种场合下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次交谈。因此他们有过多次的交谈。
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二天清晨,她走出这间茶馆时,说的最后一句话:
“希望你能永远呆在这个茶馆。”
但他没有。
这也许是他的错误。
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碰面。这个世界很大,人们都在漫无目的地迁徙、出生与死亡。很多人都会失落老友,以前的记忆。
不久前,他收到一封信,上面简洁地写着:三十日,夜七时,东方客栈前。猫王。
他没有理由不去。
突然,他很怀念茶馆的风景。怀念那儿无名的草,挺拔的树木和层叠的山峦。他想起在茶馆呆过的大半年岁月,还有那儿传他武艺的师父。
仿佛时间并不是很远,正在隔壁敲门。
回忆过去是不是意味着心境已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