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,自己还活着。“为什么我还要活着?丈夫杳无音讯生死不明,婆婆反戈一击成了受自己压迫的革命群众,而自己,浑身伤痕,从精神到肉体饱受折磨。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可是,她不能死,女儿需要她,而且,就这么死了,她也不甘!
“妈妈,你快起来吧,莹儿好饿,你给莹儿做饭啊!”
做饭?家里的精粮早被充公,剩下一点杂粮,仅够支撑几天。
“莹儿,你听妈说,妈动不了,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饿死。你去外面要点吃的吧,说不定有好心人,给你点粮食带回来。”
去街上要吃的?即使只有9岁,莹儿也知道这就是“小叫化子”。她哇地一声扑在外婆怀里大哭起来。可是,除了这空荡荡的四壁回声,谁又能感受到母女俩的绝望?
莹儿终于走上了街头,将一只大碗藏在身后,嗫嗫嚅嚅、茫茫然然地在街上行走,这个脚穿小绣花鞋,身着绸缎衣服(其实,除了身上穿的,其他的衣服都被充公,她和外婆,连换洗衣服都没了)的漂亮小女孩,谁也不知道她是个小乞丐。
傍晚时分,她终于鼓起勇气朝一户看起来挺有钱的人家走去。她不知道,这正是“王组长”的家。
“王组长,你家来亲戚咯!”当莹儿朝大门走去的时候,在门口纳凉的几个大婶不明就里地朝“王组长”的里屋高声喊道。
“是你?狗崽子!谁让你进门的?滚!”兴冲冲迎出来的王组长认出了莹儿,脸上勃然变色,恶狠狠地朝莹儿大吼。接着,院子里传出恶狗的狂叫声,莹儿吓得大哭,把碗抛在地上,撒腿就逃。
那是一段恶梦般的经历。当外婆给我讲述那段历史的时候,我看见悲愤从她脸上的每一道皱褶里喷射出来,眼睛里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。
靠野菜和杂粮,加上好心邻居的偷偷照顾(如公开,就有可能成为“人民的叛徒”),外婆终于坚强地熬过了夏秋。 |